血色散去,天地重歸日月清明。
瀾山之巔,有高大的披甲虛影,掛劍望遠方,風吹不動,大氅卻如火焰飄舞,一頭長髮無風自搖。
在高大虛影之下,少年亦劍歸鞘。
雙眸血紅依然,屍山血海般的殺意依然有如實質,那種彷如地獄的錯覺,依然在所有人心頭縈繞,遍體生寒。
瀾山之巔落針可聞。
阿牧一臉星星,這白起究竟是哪尊大神啊,好像一點也不輸李汝魚家的夫子吶。
難道這就是以後李汝魚的最終形態。
阿牧心裡簇搖得很,總覺得這才符合常識嘛,哪有女人比男人強的道理。
解郭一臉憧憬,「不愧殺神。」
墨巨俠沉默了很久很久,當眼眸倏然清明時,讓一旁的阿牧吃了一驚,「你想幹什麼?」
墨巨俠手持包裹,殺意沸騰。
這股殺意,不是針對別人,竟然是針對李汝魚!
墨巨俠為何要殺李汝魚?
解郭知道,如果墨巨俠真是墨家巨子,主張非攻兼愛的墨家,自然難以容忍殺神白起這樣的殺戮之神,那麼墨巨俠的殺意就呼之欲出。
今日殺一人,他日活千萬人!
但墨巨俠沒來得及上前,阿牧橫身,手中細劍橫陳,「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想殺李汝魚,請先問過我手中長劍。」
墨巨俠盯著阿牧的細劍,許久才嘆了口氣,收回了包裹。
但殺意依然在。
不遠處,黑衣持槍人躍躍欲試,終究還是按捺了下去,目光落向山腰處,暗想那個女子的劍似乎對李汝魚有敵意,不妨先再看看。
此刻,就是自己對這殺神白起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摘星山莊裡,盧眉娘撤去了天衣無縫,繼續捧劍護在劉班昭身旁,兩人站在院子裡看著瀾山之巔上的那道巨大身影,心曠神怡。
這是何等的神跡。
兩個女人的心裡,皆是說不出的意外。
我白起有一劍,可問世間無敵乎。這一幾句話先前響起時,不止整個瀾山之巔的人能聽見,甚至於整個穎昌府未睡或驚醒之人,都能聽見。
甚至於整個大涼天下,也有無數人能聽見。
殺神白起,竟然出現在大涼天下,而且看這架勢,似乎就是那個春毒發作的少年。
劉班昭知曉,劉族色誘李汝魚的計劃不會再有機會。
白起一生,可曾迷戀過女色?
不過這並不重要。
無論怎樣,只要自己到了建康,天下的局勢將因此而改變,如此便夠了,至於李汝魚,哪怕他的真實身份是白起,也不一定能穩壓岳單吧?
更何況是敵是友還不好說。
另外一個院子裡,老鏢師和王五早出了房間,兩人蹲在地上看著山巔巨大的虛影,皆是沉默不發一語,王五還好,神情比較淡然。
無論少年是李汝魚也好,是白起也罷,和自己都沒有利害衝突。
但老鏢師卻神情凝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五忽然嘿的一聲,「劉族的盧眉娘其實還在開封,此刻摘星山莊的盧眉娘,是你那個老相好吧?」
老鏢師苦笑,「我倒是想,可她看不上我。」
也沒有驚詫王五如何發現盧眉娘的真實身份是薛紅線的,畢竟先前薛紅線為抵禦天穹的電光之劍時,曾施展了「天衣無縫」。
況且其實在黃鹿鎮時,盧眉娘就暴露了身份。
盧眉娘就是薛紅線。
王五哈哈一笑,「這麼豪情的夜晚,沒酒可惜了。」
老鏢師眼睛一亮,「有酒。」
手腕一翻,竟然神奇的出現了一個酒壺,酒香四溢,王五聞了聞,樂了,「你倒是不怕別人笑話。」
老鏢師也哈哈一笑,「酒鬼的事,能叫偷麼。」
酒壺中的酒,正是晚上西門大官人宴請時的酒,陳釀醇厚,確實是極品。
兩個老男人就這麼盤膝坐在院子裡你一口我一口,快意喝酒時,王五的目光一直落在瀾山之巔,而老鏢師的心卻在另外一處院子裡。
有個女孩叫紅線,那年芳華正好,如今已是徐娘半老。
依然在我心中拈花笑。
而在摘星山莊的背後,提著長棍下山的西門大官人被一個手持朴刀的魁梧漢子攔住,頓時吃了一驚:「是你!」
漢子手執朴刀,「是我。」
西門卿終於想通了今夜的所有事情,難怪公孫先生會建議自己收攏李汝魚,如果不能收攏就殺了他,感情只是在設計利用自己。
只怕公孫先生的目的是殺了李汝魚後,再殺了自己。
既然眼前這個打虎的漢子出現,那麼水泊里的其他好漢想必也都在山巔,只要殺了李汝魚,就會下山來殺自己的罷。
但殺得了李汝魚?
想到這西門卿底氣驟壯,但心中明了,發生了今夜這些事,穎昌府是呆不下去了,為了逃避北鎮撫司,自己必須儘快離開穎昌。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於是萌生了退意,「你已殺我一次,何必苦苦糾纏。」
魁梧漢子聲音悲嗆:「然而你還活著,我兄長卻未能成為異人。」
武大的仇自己不能不報。
西門卿無奈長嘆一口氣,手中長棍一豎,「真以為我西門慶怕你不成!」
大涼天下,你我同為異人,而我的拳腳棍棒早已節節攀升,我有一棍朝天,這一次又怎麼可能會再死在你刀下。
魁梧漢子橫刀,不發一言的悍然撲殺上……
……
……
穎昌府知府杜源聚齊了府兵,卻遲遲沒見北鎮撫司那邊傳來消息,直到山巔出現一道巨大虛影時,杜源和一眾不明覺厲府兵口瞪目呆。
這樣的異人,咱們去送死?
有個小頭領,輕輕扯了扯杜源的衣角,「大人,這事不是咱們能辦的了吧?」
杜源吞了口口水,壓低聲音,「咱們就是做個樣子,先不說北鎮撫司會不會讓咱們去,就是去了,你們假意說幾下就是,讓北鎮撫司的緹騎去打頭陣。」
其實杜源已經明白過來,趙庸是不會讓這群府兵去送死,他之所以讓自己召集府兵,不外乎就是怕自己這個知府是北方開封的人,方便監視自己罷了。
若是想的沒錯,此刻在暗處的黑影里,必然藏匿著一兩個北鎮撫司的緹騎。
盯著山頂恍若神人的虛影,杜源暗暗嘆氣。
這樣的異人,穎昌府北鎮撫司里緹騎的繡春刀,也只能是去送死的罷。
的確是送死的。
北鎮撫司北衛四所的千戶趙庸並沒有出衙門。
因為在杜源走後,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