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秋話音一落,畢自嚴神色微凝,目光銳利的看向他。
他只是稍作試探,沒想到周應秋反應這麼直接——不允許他插手吏部!
其他人心裡也是暗驚,畢閣老明顯是想要將手伸進吏部,周應秋果斷的予以拒絕!
畢閣老是內閣首輔,帝師,可在實權上比周應秋差遠了。周應秋執掌吏部多年,管著天下人的帽子,深得皇帝信任。這兩人要是鬥起來,誰勝誰敗還真難說!
孫承宗一見,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直接道:「袁任霄,魏學濂必須先停職,暫擬調任,吏部,督政院的政務都不能停,具體的,等本官與畢閣老見過皇上,再做處置。」他知道,這件事是商量不下去了,必須要儘快收尾。
周應秋沒有說話,他心裡有了急迫感,內閣這麼快就要插手吏部,他的準備事宜要加快速度。
有這個想法的還有傅昌宗,他冷眼旁觀,將畢自嚴的心思看了個清楚,也暗感得加快『善後』。
畢自嚴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也知道不能繼續逼迫周應秋,只能壓著怒氣同意了孫承宗的話,起身與他一起離開內閣,前往內廷。
周應秋起身,看向傅昌宗微笑著道:「傅尚書,最近我得了一壇好酒,這個天氣正適合煮酒,要不要喝一杯?」
傅昌宗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也好,路上帶幾個小菜,我也有事請教。」
兩人心事一點通,並肩離開內閣。
其他人看著兩人,心裡都有一個直覺:這兩人是要正式的結盟與內閣的畢自嚴對抗了。
『這是不是新的黨爭?』
有些人心裡發顫,有不太妙的預感。
慈寧宮。
一個火爐子上擺放著一個瓷盆,裡面沸騰著,有著各種菜餚,分成好幾個區域,瓷盆四周都是小碟子,盛著各式的肉,生菜,作料,一群人端著碗,圍著瓷盆,端著碗,拿著筷子。
朱栩,張太后,小永寧,李香君四個人都吃的面上帶汗,臉色通紅。
朱栩還喝了點酒,更舒服一點,看著吃的最歡實的小永寧,笑著道:「怎麼樣,好吃嗎?」
小丫頭正拿著筷子涮著肉,連連點頭,脆聲叫道:「我就知道皇叔好,還有什麼好吃的,快拿出來……」
張太后連忙敲了她一下,然後看著朱栩道:「行了,這個在宮裡吃吃就行了,不要傳出去,還嫌你的名聲不夠好是嗎?」
朱栩眉頭動了動,很無奈,今天張太后對他不太友好啊。
李香君一直都低著頭,斯文有禮,慢慢的吃著,對這種方式也很新奇,在炭火的烘烤下,小臉通紅,臉上都是細汗。
樂安公主倒是識相,在他們開飯之前就藉口探望老太妃去仁壽殿了。
大冬天吃火鍋是最舒服了,一群人寒氣盡去,呼呼冒熱氣。
朱栩燙著酒,喝了幾杯就放到一邊,開始盛湯。
小丫頭眨巴著眼看著朱栩的酒壺,咬著筷頭道「皇叔,我可以喝你的酒嗎?」
「老實吃你的!」張太后習慣性的敲了下她,然後看著朱栩道:「內閣那邊還沒有處置好嗎?這都多久了?」
朱栩一怔,旋即轉頭向門邊的曹化淳看去。
曹化淳微微躬身,道「奴婢讓人去看看。」
他剛要轉身,一個內監在外面,隔著門道「啟稟皇上,畢閣老,孫閣老求見。」
朱栩喝了口湯,看著張太后道:「這不,來了。」
張太后怒氣又上來,雙眸冷漠道:「這件事一定要嚴厲處置,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就下懿旨。」
朱栩眨了眨,鞏永固被打這件事,顯然是刺激到張太后了,生怕他又包庇靖王,周應秋,不肯下手,丟了皇家顏面。
這要是張太后真的下了懿旨,朱栩還真不好辦,主動權一定得掌握在他手裡。
沉吟一聲,朱栩道「讓他們到這裡吧。」
「是。」外面的內監答應一聲,匆匆腳步聲響起。
張太后一見,轉頭看著兩個小丫頭道:「好了,吃的差不多了,不要吃太多。」
「人家還沒吃飽……」小丫頭不依,第一次這麼吃,捨不得就放過,哪怕小肚子已經圓了。
張太后不理會,直接對煥兒道「收拾一下,再通知樂安公主過來,咱們一起聽聽內閣是怎麼處置的。」
「是。」煥兒應聲,讓人來收拾,同時派人去請樂安公主。
小丫頭萬分不情願,還是被趕回了自己寢室。
沒多久,樂安公主朱徽媞就來了,與張太后坐在一起,等著內閣兩位閣老過來。
不一陣子,畢自嚴與孫承宗進得門來,一看這個架勢,都心裡微沉,還是抬手道:「臣參見皇上,見過太后,樂安公主。」
朱栩正面看著他們,直接道「內閣是什麼意見?」
畢自嚴稍微猶豫,道:「回皇上,內閣議定,袁任霄,魏學濂停職,調離,罰俸半年。督政院,吏部還請皇上示下。」
畢自嚴話音一落,朱徽媞就神色緊張的轉頭看向張太后,這個處置簡直就是等於包庇,沒什麼處罰。
張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蹙眉的看了眼畢自嚴,目光看向朱栩。
朱栩對內閣這個處置也頗為意外,簡直是輕的不能再輕了,心裡微動也明悟過來,內閣對六部的權力還是太弱,周應秋,傅昌宗,靖王都過強,根基深厚。內閣想要拿捏處置的這個度,實在太難。
『是時候給內閣鼓鼓氣了……』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目光冷峻,看著兩人,冷哼一聲道:「這算什麼處置?現在是滿城風雨,傳了出去,說你們內閣是處罰還是包庇?」
畢自嚴躬著身,一時間找不到話說。
真要是強硬處置,他也不懼周應秋,關鍵是魏學濂是皇帝的人,他有所顧忌,魏學濂不能重了,袁任霄又能怎麼辦?何況袁任霄還是袁可立的侄孫,又占著理,輕重也難辦。
著實是為難他了。
朱栩情知畢自嚴的難處,這個為難大部分原因出在他身上,手指慢慢敲擊著,斷然道:「袁任霄,魏學濂二人聚眾鬥毆,知法違法,連降三級,三年內不得晉升!督政院警告一次,命靖王寫書面檢討發在朝報上。吏部因公廢私,挾公泄私憤,嚴重違反朝廷法紀,吏部尚書周應秋另調他用,著回府自省,沒有旨意不得出府!」
畢自嚴與孫承宗臉色微變,抬頭吃驚的看著朱栩。
袁任霄,魏學濂的處置都無所謂,關鍵是靖王與周應秋。靖王要是寫『檢討書』發到朝報上,這個臉丟的可是不輕。周應秋就更重了,一句『另調他用』就等於是丟了吏部尚書的官職,還要閉門思過!
哪怕是朱徽媞,張太后都面露驚容,她們不沾朝政都知道,靖王,周應秋乃是皇帝的親信,這樣的處置,重的不像話!
剛才朱徽媞是緊張,現在是害怕了。
張太后臉色微凝,張口欲言,最後還是咽下,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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