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人?」
陸詢顫抖著嗓子低吼一聲。
那黑影停下,轉頭看向門外。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映得鋪內纖毫可見。
那黑影被電光一照,露出胡細妹那張慘白,沒有半點兒血色的臉。
咔嚓,一個霹靂炸了過來,擊穿4號鋪的房頂,正巧打在朱安世身上。
胡細妹受氣浪衝擊,身體從腰斬處反折過來,頭腳並在一起,露出縫著一串針腳的雪白肚皮。
陸詢衝上前,胡細妹沖他慘然一笑,「大郞,這頭金錢豹害你,奴家殺了他,為你報仇……」
「你沒死?」
胡細妹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臉上仍然掛著微笑。
陸詢抱起她,那屍體早已涼透,顯然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剛才……
他低頭看向朱安世,一顆頭顱早已被剁得血肉模糊,成了一灘骨肉泥。
原本烏黑的心臟,也沒了蹤影,原地只剩下個黑窟窿。
陸詢倒吸一口涼氣,抱起胡細妹跑回自己的鋪子,將屍體平放在靈床上.
還好,縫屍體的麻繩極為結實,一番折騰下來,居然沒有掙斷。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屍體都已冰涼,她是如何跑到4號鋪,又怎麼可能揮劍砍朱安世的?
陸詢苦苦思索,終究找不到答案,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等再醒來,天光已是大亮。
西市上販夫走卒絡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
「賣鮑,賣鮑……」
「新鮮出水的三頭鮑,肥美多汁、鹹甜適宜……」
門外傳來一道甜美清脆的女聲。
陸詢不覺有些好笑,這人是不是傻,此乃京畿重地,離那大海二千餘里,怎麼會有新鮮出水的鮑魚可賣。
他打開門,旁邊蹲著個十五六歲,身穿紫裙的及笄少女,面前銅盆里,果然盛了三隻成人拳頭大的鮑魚。
少女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瞪著一雙漆黑的秋眸,頗為大膽地打量著陸詢。
「大郎,買鮑魚嗎?新鮮出水,肥美多汁……」
陸詢笑笑,同樣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那鮑魚。
那三隻鮑魚察覺到地面震動,竟然同樣不怕生,緩緩地張開鮑殼,吐出一串串珍珠似的泡泡。
有點兒意思!
陸詢看得怦然心動,自穿越來,這五臟廟還一直沒祭,正在唱空城計呢。
「小姑子,你這鮑魚哪裡來的?」
少女微微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一夜大雨,渭河漲水。姎去泬水邊濯足,從岸邊撿了三個大蛤蜊,於是捧回了家。阿姊說,這是鮑魚,三個就足足一斤,是謂三頭鮑。遇到識貨的,可以賣個大價錢。於是,姎就來了西市!」
陸詢見她生得可愛,有心調笑,「哦?令姊倒是見多識廣,難道是位海鮮商人?」
少女連連擺手,「不是,才不是呢,姎家本來就住在大海邊。後來,家君調任京城……咦,我為什麼要跟你說個。你到底買不買呢?」
「買買買!怎麼賣?」陸詢一疊聲地答應著,這麼大個的,放在地球上,怕不是要值個萬兒八千塊的。
少女搖搖頭,「不賣!」
不賣?陸詢一怔,敢情大清早的你調戲我玩兒呢!
少女見他誤會,連忙解釋道:「大郎,這鮑魚不賣,但是可以送你!」
「送?」
還有此等好事兒?
這方世界民風挺淳樸的嘛!
「對!只要你幫阿姊招一次魂就行。」少女眼神里充滿了希翼。
陸詢大喜,叫魂?
這個我熟啊!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過,我這鋪子還有點兒事,你得等我忙完才能去。」
少女點點頭,端起銅盆遞向陸詢。
陸詢剛要接過,冷不防旁邊竄過來一個潑皮,一把搶了過去。
「叫魂?爺做這個最拿手了!只要往床上一躺,管你什麼姑子、夫人,爺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別說叫魂,叫『阿翁』都是常事。」
陸詢冷冷打量著那潑皮,這不是那馮殷的一個手下嘛!
看來,這是故意找茬兒來了。
他猛地飛起一腳,踹在潑皮大胯上,將他踢了個仰八叉。
銅盆跌落在地,水都撒了出來,那三隻鮑魚牢牢地吸在盆底上,竟然沒有被摔飛。
潑皮躺在地上,抱著胯不停打滾,「打人了,打人了,役夫二皮匠打人了!」
陸詢揀起銅盆,遞給少女,「你先到我鋪子裡避避。」
少女乖巧地點點頭,端起盆走進屋子。
潑皮吆喝半天,看熱鬧的不少,但沒人願意前來評理。
他只好看向4號鋪子,扯著嗓子叫道:「朱安世,你聾了還是死了?爺被人打了,還不快來幫忙。」
想找朱安世幫忙?
除非,你也跟著他下地獄。
陸詢邁步上前,一腳踩在潑皮足踝上,用力一碾。
那潑皮「嗷」地嚎叫一聲,一骨碌爬起來,衝著陸詢吐口唾沫,嘴裡嘟囔著什麼,一瘸一拐地衝進了朱安世的鋪子。
陸詢待要追上前,身子突然一緊,竟似中了緊箍咒,被定在了當地。
識海里,《洗冤錄》輕輕抖了一下:星主陸詢受到巫祝詛咒,已消耗香火一錢解之。
剎那間,陸詢又能活動了。
他沖向4號縫屍鋪,那潑皮卻早已拴上了門。
「朱安世,你這是怎麼了?」
鋪子內嚎叫聲未止,那潑皮已煞白著臉,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死了,又死了!」
陸詢眉頭一皺,他為什麼說又?
難道,朱安世以前死過一次?
潑皮見陸詢堵在門邊,兩眼一轉,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紙人,「劉公孫,爺今兒還真就不信了,治不死你?」
陸詢一怔,這潑皮居然知道原主的真名?
看來,這事兒絕不簡單!
潑皮趁這功夫,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紙人上,「劉公孫,給我死來!」
那紙人沾了潑皮鮮血,身體瞬間膨脹,眉眼兒鼻子等立時鮮活起來,特別是裂到耳根的大嘴張開,露出兩顆寸余長的獠牙。
潑皮右臂用力一揮,將初生嬰兒大小的紙人擲向陸詢。
陸詢閃身欲躲,身體卻突然又被定住了。
識海內的《洗冤錄》輕抖,消耗三錢香火再次解了那定身術。
可惜,解得有些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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