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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二十五章、黍離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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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溝水畔惡戰的消息,經過裴該的刻意散布,聚會眾人大多已經聽說過了——只是不知道這裡面還有咱們「乞活」的事兒——聞言莫不驚怒交加。等魏碩把相關細節都擺出來之後,有人就嘆息道:「倘若果真如此,則徐州殺我先將軍,亦無怪也……」

    魏碩說了:「若徐州實殺先將軍,則大可以陳川降賊乃先將軍所命為辭,大加宣揚,明正其罪,甚至於招攬我等,何以多日過去,毫無動靜啊?則先將軍果為徐州兵所殺乎?」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之中,真相逐漸浮出水面。有人氣得當場就拔刀要去攻打陳川,卻被同伴按住了:「赤特在其手中,豈可輕舉妄動啊?先將軍唯有這一點血胤,若然斷絕,我等將來還有何面目去黃泉拜見?!」

    魏碩道:「我等當謀定而後動。不如明日陳川擂鼓聚將之時,我等如此這般……乃可斬殺惡賊,奪下赤特。若齎陳川首級前去向裴徐州請罪,或許一軍可完……不然走投祖豫州也可。」

    可是他們商量得好好的,終究人多嘴雜,消息不可能不外泄,加上陳川又極其的狡詭、奸詐,於是翌晨會商,魏碩還來不及發難,陳川就先下手為強,當場斬殺魏碩以下隊將七人,剩下的盡皆觳觫,屈膝拜伏,表示願從陳川之命。

    陳川不可能把將領們全都殺光,只得先恐嚇,再利誘,迫使他們歸附於自己。他當即提出,要北渡黃河,以投胡漢——「到了江北,汝等都有將軍可做,從此錦衣玉食,供奉不缺,豈不比蝸居蓬關、浚儀為好嗎!」

    只是人心並不那麼容易收攏,尤其「乞活」大多恨胡入骨,陳川不提北投還則罷了,這話一說出來,眾將不禁人人側目。於是才剛散帳,就有三分之一將領召聚兵卒,來攻陳川;還有三分之一當即颺去,三分之一觀望不動——不動手,是怕傷害到了陳赤特。

    一番混戰,陳川大敗,陳赤特死於亂軍之中。最終陳川只領著十數名親信狼狽而逃,也不知道就這么小貓三兩隻,漢國是否還肯接納自己……

    所以等到「蓬山左營」開到汴水岸邊的時候,竟然未逢一戰,只收降了「乞活」三百餘人。隨即轉向浚儀、蓬關,都是一鼓即下,把其中老弱數萬人遷徙去了徐州。消息傳來,裴嶷便向裴該恭賀道:「軍未行而敵自敗,此上天之所以佑護使君也!」裴該卻沒有表露出絲毫高興的神色來,反而頓足:「可恨,竟又被陳川走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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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平陽方面,自從劉乂率軍出征後,劉粲便即密切注意其一舉一動,當聽說劉乂不南渡河前往河南,反倒揮師東進,降趙固、走荀組、逐郭默,鎮定河內的時候,不禁勃然大怒,一腳踢翻了几案,恨聲道:「誰命其東?皇太弟抗命,是欲謀反麼?!」

    靳准道:「此必欲就其弱,而使相國當其強也。」

    劉粲皺眉問道:「豎子見不及此,何人所教?」

    「舍劉丹其誰?」靳准苦笑道,「本以為蒼髯老朽,聞征必辭,即不辭,也當累死於中途,好去我等一塊心病,誰想他尚能為皇太弟設此奸謀……」


    劉粲問道:「若彼止往迎弱,還則罷了,今鎮定河內,捷報傳來,是我欲坑陷之,而反高豎子之名——當如何處?」

    靳准笑道:「其報當經尚書,呈於相國,復由王沈、宣懷上奏內廷,任一處皆可按下不發,相國何懼?然今彼等東去,門戶洞開,相國當籌思禦敵之策,以解陛下之憂。」

    劉粲說我早就想率師親征,與祖逖再較短長啦,只是——「祖逖甚能戰,若非大軍壓逼,恐難取勝,然若徵調諸營往征,又恐劉琨南下,掩襲平陽——且吾尚須留軍以防劉曜,如何處?」

    靳准笑道:「此亦不難。先說劉琨,臨陣決勝,本非所長,若無鮮卑相助,何得威脅平陽?今拓拔受王浚之邀,東擊遼西,臣料劉琨必不敢動也……」

    「那羯奴呢?可肯趁機逾太行以攻并州?」

    靳准搖頭道:「雖敕使未還,但臣以為,羯奴北當王浚之強,南有劉演遮道,必不肯妄動也,相國且不必理會他。」隨即繼續開解劉粲:「相國所謂留一軍以防始安王,是恐其棄攻長安,而折返平陽,欲圖控扼中樞,攬政擅權吧?」

    劉粲點點頭:「吾有二患,在內則劉乂,在外則永明(劉曜之字),若除彼二獠,再無憂矣。」

    靳准答道:「相國可留准守平陽,必不使始安王逾歸河東。且准有一計,可許始安王破長安後,即受封雍州,為雍王,以此香餌,使其致力於進,而不思退。」

    劉粲連連搖頭:「國家土地,豈可輕裂?且若彼盡得雍州為封,恐更難制也。」

    靳准說不妨事——「此誆言耳,非實封也。待其克陷長安,便可以晉寇未退為辭,暫緩其事,復命始安王出華陰,與相國夾擊祖逖。待祖逖敗去,河南安定,乃可召始安王歸都受封——彼若率軍來,即為叛逆,可明詔討滅之;彼若孤身來,一獄卒可縛也!」

    劉粲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靳卿實孤之張良、陳平——此計大佳,便從卿意。」於是也不稟報劉聰,就以相國的名義寫信給劉曜,要他加緊進攻長安,若能克陷城池,俘虜晉主,便許將雍州七郡裂土而封。然後劉粲使靳准留守平陽,自率大司空呼延晏、騎兵將軍劉勛、安西將軍劉雅等宿將,及其弟太宰劉易、大將軍劉敷等,調集各營大軍七萬餘,號稱二十萬,離開平陽,啟程南下。

    軍伍集結,非止一日,等他這裡才剛離開平陽城,陰溝水之戰的消息也傳到了,劉粲不怒反喜,大笑道:「劉乂怯懦、劉丹老朽,竟然敗於孺子之手!」他覺得肯定是那倆貨太弱了,根本不會去考慮是不是敵軍太強的緣故。傳說陰溝水之戰,胡軍十萬,劉粲當然知道這是個虛數,因此再說晉軍兩千,打破他頭也不肯相信——「此必裴該主力也,不下萬人。」

    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四五萬打一兩萬,竟然輸得那麼難看——「彼等也配姓劉?皇太弟如此顢頇,豈堪承繼大統,紹續先帝之業?!」趕緊命人寫成上奏,彈劾劉乂,飛馬折返平陽,去交給靳准——靳准自然能夠通過王沈、宣懷把奏章傳予劉聰,而且那倆閹宦還可以趁機在旁幫腔,煽煽風、點點火,爭取把劉乂徹底踩翻在地。

    同時劉粲也以相國的權限,遣使去召劉乂等人還京——你們別再跟外邊兒丟人現眼啦!然而數日後,使者卻空手摺返回來,報告劉粲,說劉乂不知去向了——

    「自陰溝水喪敗後,皇太弟退至成皋關,旋成皋關亦為晉寇所陷,皇太弟率殘部約二三千人西逃,經鞏縣、偃師不停,直趨函谷……」再接下來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劉粲不禁皺眉:「彼等欲歸平陽乎?」是不是跟我大軍走岔了?可不能讓他們輕輕鬆鬆逃回平陽去,當即下令——「使北宮純率五千人,於河東各縣搜索,休要放走了皇太弟!」此時的劉粲,殺心已起,心說我若是能夠在半途將劉乂劫殺,就說他是軍覆身亡,死在晉人手中,那多一勞永逸啊。換了旁人,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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