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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二十五章、龍套的漂流奇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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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憲讓陶德帶信給裴武,基本內容果然是為崔毖說好話,希望裴武兄弟可以服從這位新任平州刺史,儘可能地給予協助。

    裴嶷與崔毖見過一面,經過懇談,探查到對方「非忠臣也,不但不忠於朝廷,甚至不忠於王大司馬」,然而此般情狀,裴憲乃至王浚卻並不清楚。王浚之遣崔毖,因為那是自家小舅子,而且向來恭順,誰會想到崔毖一旦離開幽州,就會瞬間轉換了一副面孔呢?

    在王浚看來,崔毖只是自己的代理人而已,則崔毖牧守平州,就如同自家掌握了平州一般,自然希望各郡國守相都能拱手拜服——不是歸從崔毖,而是歸從自己。因此他曾經暗示過裴憲,說你不妨寫封書信給裴武兄弟,幫忙我和崔毖說說好話吧。

    雖為疏堂兄弟,但向無往來,而且裴憲原本品位甚高,就有點兒瞧不大起四房,覺得裴武庸人而已,裴嶷雖然有才,但為了兄長而主動遷於遠州,自壞前程,實在迂腐,故此他雖然逃來幽州,卻也不肯去跟鄰州的裴武兄弟打招呼。王浚之命並非嚴令,裴憲原本是不打算搭理這碴兒的。

    但就目前形勢來看,王浚篡僭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到時候自己是否要擁戴他呢?倘若擁戴,一生清名化作流水,若不擁戴,就怕步了霍原的後塵……最好自己雜在人群里,不顯山不露水地擁戴,不去拔這個尖兒,或許可以逃過罵名吧。

    然而盧志父之事卻透露出來一個信息,那就是王浚很想要找機會逼自己率先表態。裴憲左思右想,我若真能說動裴武兄弟臣服,也算立一大功,王彭祖你就不好意思再緊逼我了吧——還是先去逼荀綽為好。於是這才寫下書信,委託陶德送到玄菟來。

    他卻料想不到,裴武纏綿病榻,已是瀕死狀態,而裴嶷打定了主意,絕不會上崔毖的賊船。於是當日裴嶷就在病榻前帶著冷笑誦讀裴憲的來信,然後問兄長:「弟可代兄回書拒絕他麼?」

    裴武眨眨眼睛,表示認可,但隨即就說:「都是同族兄弟,言辭切莫激烈。」裴嶷說我知道了,當下轉身步至書案前,提起筆來,一揮而就,然後再到病榻前讀給裴武聽。回信的大致內容,是以裴武的語氣,說自己病勢沉重,恐怕已經幫不上崔使君什麼忙啦,至於兄弟裴嶷,還要請他扶著自己的靈柩返鄉,玄菟、昌黎之政,崔使君可以自取,就恕我等先告辭了。

    在得到裴武的認可之後,裴嶷就取過筆來,請兄長簽署。但是裴武手臂顫抖,五指都很難屈伸,哆嗦了老半天,最後只好說:「還是賢弟代我簽名吧。」

    裴嶷模仿兄長的筆記署了名,便將書信遞給等在門外的裴開,要他交還信使,送回涿縣去。然而裴開離開不久,便又原信拿了回來,皺著眉頭說:「那信使卻不肯接,說他本非景思叔父部曲,還需返回徐州繳令……」

    裴嶷滿頭的霧水:「豈有此理,若非裴景思從人,便與他兩匹絹為償,請他再跑一趟好了。」裴開道我也是這麼說的,雖然只許了一匹絹……但他堅決不從。

    病榻上的裴武突然開口問道:「如此要緊書信,景思如何使一外人傳遞?此人究竟從何處而來?」

    裴開提高聲音回答道:「適才已向叔父稟報,彼從徐州來。」

    裴武也甚感疑惑,說那便喚他進來,詳細詢問一下吧,正好我們也可以打聽一下最近南方的形勢。

    陶德就這樣被領進了寢室,就在門邊伏身下拜。裴嶷問他:「汝非裴景思從人麼?令主何人?」


    陶德答道:「小人本是徐州裴刺史部曲,受命北上送信與裴公景思,裴公又遣我到玄菟來。如今使命既成,便當兼程南下,返回徐州繳令……」

    病榻上的裴武聞言,雙睛不禁微微一亮,喘著粗氣問道:「難道傳言不實,正威(裴盾)仍在徐州為刺史,並無降胡事,且並未為胡賊所害麼?!」

    陶德茫然道:「正威是何人?我家刺史單名一個該字,字是文約。」

    裴該北渡已經快要三年了,因為這年月的通訊水平極其低下,所以這個消息大半年前才剛剛傳到幽州,為裴憲所知,但也僅僅知曉一個大概罷了。至於平州,孤懸海外,就連幽州的情報都所得甚少,遑論數千里外的徐方。

    故此裴嶷驟然聽聞此事,先是一愣,隨即又驚又喜,忙追問道:「裴文約?難道是鉅鹿成公的次子麼?」和裴憲一樣,他也沒見過裴該幾面,印象里那就是個一直躲在父兄身後,滿臉靦腆的小孩子而已,實在難以把他和「徐州刺史」這個頭銜聯繫在一起。

    不等陶德回答,裴武先說了:「賢弟,文約小阿開三歲,計其年齒,也當冠矣。他少年即拜南昌侯,且有尚主之議,則身任一州刺史,並不奇怪啊。」

    倘若陶德只說自家刺史名叫裴該,說不定裴武兄弟還當是同名同姓,既然連表字都點出來了,連名帶字全都重複的可能性就太低啦——此必裴頠次子無疑也。

    裴嶷不禁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伸手捋捋鬍子:「不想逸民兄後嗣未絕,且能守牧一州。」隨即招招手,要陶德靠近一些,然後問他:「汝是何日相隨裴文約的?如今徐方形勢如何,可備悉向我等道來。」

    陶德心說那話說起來就長了……好在這一路上,他已經多次向盧志父、拓跋頭等人講述過,原本被勒令背誦的那些句子,經過反覆練習,早就熟極而流了,當即拱手稟報道:「小人乃自江東追隨我家使君,然而使君此前事跡,亦頗有所聞。昔日使君從東海大王離開洛陽,出鎮於項,東海大王崩後,羯賊石勒親率精兵掩襲,破我晉師於苦縣的寧平城……」

    從裴該被俘開始說起,一直到南逃江東,再中流擊楫,北據淮陰,這一大段故事講下來,足足半個多時辰,聽得室內外的裴氏兄弟、父子四人——裴湛也跑到門邊,傍著兄長一起傾聽——無不瞠目結舌:我靠這也太曲折離奇了吧!

    好不容易說完,陶德連嗓子都快啞了。裴嶷吩咐:「與他一碗水喝。」隨即轉向兄長裴武:「阿兄以為,此言可信否?」

    裴武略笑一笑:「萬里外事,如何判斷?然而裴文約駐守徐州,且似有恢復之志,應不會假。」

    在他們想來,陶德這種大老粗,肯定是不怎麼會說話的,之所以言辭順暢,應該是曾經多次向人吹噓過自家使君的豐功偉績所致,熟極而流罷了。主家之事,部曲不可能全都清楚,必然十分事跡,最多能說七分——他們就料不到,其實裴該的十分事跡,能夠拿出來在人前炫耀的七分,已經全都通過陶德的嘴,陳擺在平州的裴氏面前啦。

    也正因為如此,裴嶷聽得將信將疑:才二十出頭一小伙子,從前也沒見他有多聰慧,竟然能有這般志向,如此能為?難道說,是裴頠在天之靈的護佑嗎?不對啊,就算裴頠本人,你讓他治理一州是肯定沒問題的,但他不懂打仗,就不可能設什麼「空城計」嚇退胡兵,還能夠順利剿滅境內各家塢堡……

    回頭瞟一眼裴武,裴武會意點頭。裴嶷便即吩咐:「帶他下去,好生款待。」我們兄弟倆就此事還得要好好商議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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