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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九章、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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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彬字世儒,時任鎮東將軍典兵參軍,王導一直對這位堂兄弟愛護有加,所以他才脫略形跡,熟門熟路的不告而入——實話說很不禮貌。

    王導之所以愛護王彬,主要在於王彬生得好,其母夏侯氏乃是司馬睿嫡親的姨母,他和司馬睿是正牌的姨表兄弟。所以王彬兩個哥哥,王曠字世弘(王羲之之父)首建南渡之議,要不是莫名其妙死在江北了,估計會比王導更受司馬睿的信重;王廙字世將,在琅琊王氏留居建康的諸兄弟中,名位僅次於王導,時任冠軍將軍、丞相軍諮祭酒,實際掌控禁軍。王彬無論能力還是目前的品級,雖然比他倆哥哥還有一段距離,但終究血緣相同啊,王茂弘又豈敢不青眼相看?

    因此王導和庾亮藉口下棋,正在室內密談呢,王彬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大搖大擺地闖進來了,庾亮面有不懌之色,王導倒是並不以為忤——而且挺感激王彬打破了室內沉鬱的氛圍,使得自己不必要對庾亮適才所言,再做任何的表態了。於是他笑著瞟一眼王彬捏著的拳頭,搖頭道:「我本無猜枚之能,世儒不必打啞謎——請攤開手吧。」

    王彬「哈哈」一樂,就把拳頭給鬆開了,「啪嗒」一聲,一塊金屬薄片掉落到棋盤之上——圓形方孔,原來是枚銅錢。

    庾亮一撇嘴:「錢嘛,何得為異?」

    王彬伸出右手食指來,在銅錢上輕輕一按:「元規,此錢與卿曩日所見,不盡相同啊。」

    庾亮心說錢還有什麼不一樣的?難道說是某朝的什麼罕見種類?我又不研究古錢幣,你跟我說了我也理解不了啊。王導卻笑一笑:「我知之矣,這必定是——吉錢!」

    王彬瞪大了眼睛:「阿兄如何得知?」

    庾亮則疑惑地問道:「何謂吉錢?」

    王彬用力一按,黏住了那枚銅錢,隨即手指一旋,將錢翻面,對庾亮道:「元規請看,此錢正面仍為『五銖』二字,但背面卻有一個『士』字,與其下的穿孔相連,不正是一個『吉』字麼?故謂『吉錢』。」

    庾亮點點頭,隨即問道:「哪朝所鑄?」

    「正是本朝,」王導笑著解釋,「此裴文約取徐州之銅所鑄,前數日也送了我十緡為念……」

    王彬撇撇嘴:「原來阿兄也得著了,怪不得能夠猜到。」

    這種所謂的「吉錢」,確實是裴該新鑄的,不過不算他自出機杼。在原本的歷史上,北魏孝武帝——當然啦,這會兒元修連液體都還不是呢——曾鑄背土字錢,因為土字和下面的穿孔相連,形狀若「吉」,所以當時被稱為「吉錢」,人人佩戴,以為吉祥。裴該提前把「吉錢」給搞出來了——不過不鑄「土」了,直接鑄「士」,顯得更「吉」——乃是為了方便自己這種私鑄錢可以風行天下。至於被別人發現是自己私鑄的,那又如何?這事兒本不歸建康政權管,而長安政權遠隔千山萬水,又哪兒能夠管得到自己呢?


    不過首批鑄出來的「吉錢」,他大多都用來送禮了,其中王敦是三百緡,王廙、王彬之流二百緡到一百緡不等。這一來是為了跟南渡各族尤其是琅琊王氏搞好關係。裴該深知自己右手的刀子尚且不夠鋒利,左手卻已經捏著枚小桃子了,必然會遭人眼饞,受人覬覦,所以想靠著送禮來表明自己不外於建康政權的態度,暫且麻痹對方。

    二則是為了讓他們幫忙自己宣傳和流通——你光送個三緡、五緡的,人或許鎖柜子里當紀念品,若給了數十甚至數百,那肯定會拿出去使啊——高官顯宦、豪門大戶皆用「吉錢」,普通人家自會跟風,起碼貨幣的信用不會那麼快就破產吧。

    至於僅僅送了王導十緡,庾亮則一緡也沒有,還真不是裴該對這二位有意見。主要這二位都是江東執政,又素以清廉自守為標榜,你送人一大筆錢,賄賂之意未免太過明顯了,說不定對方不喜反怒。給王導十緡,那就是個錢樣子,算是我做成了這麼一件大事,跟你那兒報備一下。作為報備,只有司馬睿、王導二人有此資格,庾亮則還輪不上。

    且說聽了王導的話,王彬挺高興:我得裴文約贈禮,是阿兄的整整十倍——誰叫你成天提倡儉樸的,裴文約肯定是怕送多了反而會碰釘子。至於庾亮,他倒並沒有生出什麼忌妒心或者惱恨意來——倘若他知道王彬得了一百緡錢,估計就不會那麼淡定了。

    要知道當時江東谷價雖然騰貴,也不過三百錢一斛(石)而已,象王彬這種千石之吏,月薪折錢也不過九千錢,也就是九緡,這一送就將近一整年的俸祿額,實在是一筆巨款啦。

    不過庾亮從另外一個方向考慮問題:「鑄錢乃國家之事,裴文約安得擅鑄?如此肆行妄為,王公當上奏大王,行文責罰才是!」

    王彬忙道:「本朝從未鑄錢,也無禁鑄之令,且若裴文約違律,也當由長安責罰,我等豈可越俎代庖?」隨即笑道:「昔日文約北渡,公等止與少許錢糧,則彼赤手空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吧——我若窮瘋了,說不定也去占個銅礦鑄錢呢,哈哈哈哈~~」

    庾亮雙眉緊鎖,不去理會王彬,卻對王導說:「王公,鑄錢從來暴利,裴文約得此助,恐將勢力大漲,縱橫青徐之間,難以複製,王公當早做籌謀——要不要召他回建康來?」

    王導不及回答,王彬先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把棋局一抹,黑棋歸一堆,白棋歸一堆,對庾亮說:「如今大禍將起於蕭牆之內,江北之事,哪裡還顧得上啊。元規不要忘了,文約也是北人……」說著話指一指白子堆。

    「北人又如何?」庾亮一撇嘴,冷冷地答道,「我等為了穩定江東局勢,夙夜不寐,身體日虛,如王公未及四旬而白髮已生;裴文約不肯與我戮力同心,卻跑去江北自在縱橫,我恐彼心,非同我心,而且其志亦不在小——當初便不該允他過江!」

    王彬爭辯道:「昔日不肯援引裴文約入幕,而僅僅與其東海王傅做——欲彼同心,公等先須將赤心相向吧。」

    王導擺擺手,阻止二人繼續爭論下去,隨即緩緩地說道:「文約之志,固不在小,要看是否能為我……大王所用。彼在江東,不能為大王用,放諸江北,或可為建康屏障,使我可以全力平定荊、湘二州的叛亂。此前長安宣旨,他不肯受,而先上奏大王,則其心與我心雖然不盡相同,亦不遠矣——元規不當妄加疑忌。」終究王導治國理念是寬和待人,鎮之以靜,而且心眼兒比庾亮要大得多了。

    王彬說對嘛,你與其擔心裴該,不如擔心祖逖——「今祖士稚已受長安兗、豫之任,又心心念念,恢復洛陽舊都,只恐心中北重於南。裴文約在徐州,尚可牽絆一二,若去文約,祖某必不可制也!」

    「豈止祖士稚,」王導苦笑道,「即河陰亦不可制……」

    荀藩、荀組兄弟此前在河陰創建行台,號召天下兵馬以琅琊王司馬睿為盟主,聯合起兵,恢復舊都,所以他們可以說是江東的鐵桿外援。但問題晉愍帝司馬鄴是荀氏兄弟的嫡親外甥啊,則他一旦進入關中,做上了皇太子,繼而登基稱尊,你說荀氏兄弟會更向著長安,還是建康?而且不久前,向來器重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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