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點頭,隨後正了正衣衫,捋起袖子,上前去磨墨。
七師兄眼中閃過一抹光澤,自顧自地說道,「善。」
求學者有靈性,來日自然是長。
謝相才研磨出鋪滿半個硯台的濃墨後,七師兄方才有所舉動,他走到書桌前,拉開座椅,抬手取下筆架上一根拇指粗細的狼毫來,略搓筆尖,待得絨毛鬆散開來時,將整個筆頭浸入墨水之中。
七師兄筆隨心動,在宣紙之上留下道道墨跡。
謝相才定睛看去,隨不解其意,但還是沉下心神。
七師兄在宣紙之上留下了一個「風」字。
他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僅是偏過頭來,一言不發地看向謝相才。
謝相才緊盯著「風」字,心中納悶,這玄妙究竟在何處,這七師兄究竟是想要借這一個字表達些什麼?
某一剎,謝相才雙眼睜大了幾分,宣紙上的字跡,悄無聲息只見忽然放大幾分,墨水在柔軟的額紙張之上滲透而出,濃重而又臃腫。
少年猛然醒悟過來,在七師兄讚賞的目光當中,再度走到硯台之前,微微抬起裝有清水的小壺,往硯台中的墨水了,兌上些許。
墨水過半,墨香瀰漫。
七師兄再度抬起狼毫,在硯台蓋上磨了磨,隨即將筆頭浸入兌了清水的墨中。
抬起筆,筆尖落在宣紙空白處,一個「風」字再次落下,筆鋒凌厲,而筆態輕盈。
好一個「風」字!
謝相才抬起頭來,七師兄亦放下筆抬起頭來。
兩者對視,七師兄開口笑道,「拳有拳法,腿有腿章,刀有刀鋒,劍有劍意,萬物各得其養,各有各的特點,根據自身調度加以改變,適應天道,善莫大焉。」
好在謝相才從小讀書,否則還真不能理解七師兄這滿嘴的文話理腔。
謝相才點頭,風既然為風,那便是輕盈飄逸,第一次研磨墨跡厚重,經過暈染之後更顯臃腫,顯示不出「風」字的瀟灑來。
少年心中瞭然,這第一課,七師兄想告訴他的是,萬物需隨自身特性和章法,施加演繹。
謝相才年幼時除去練拳便是讀書,儒釋道三家之言略知皮毛,不過瞭然熟記於心,知道這叫「道法自然」。
七師兄忽然驚呼一聲,隨即動靜極大地坐在座椅之上,緊接著收斂神情,片刻後神色相較先前領謝相才來書桌前時更加肅穆,雙眼凝視屏風,目光滄桑恍如穿越千載歲月。
下一息,他猛然站起身來,嘴角出現一道淺淺弧度,弧度隨著其喉間傳出的聲響越發擴大,最終嘴角笑意與喉間低喃一齊化為近乎瘋狂的大笑。
「筆來!」
「紙來!」
「酒來!」
謝相才腳步下意識地朝後,遠觀七師兄。
這一剎,緊閉的窗戶被一陣大風吹開,窗外,一隻蠅頭狼毫,伴著一卷印花金邊宣紙捲入屋內,掀去書桌上寫有兩個「風」字的紙張。
「美酒天上來!」
七師兄一把扯下腰間酒壺,將其中茶水盡數傾倒而出,轉而酒壺口遙遙指向上空。
霎時間天地一寂,隨即一道水流憑空出現,呈現一線,流入酒壺之中。
謝相才只感覺房間之內,酒香四溢,醇厚悠揚。
七師兄將「從天而降」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後隨手將酒葫蘆一丟,鋪開宣紙,提起蠅頭狼毫,點上些許墨水,振臂狂書,口中念念有詞。
「既然是風,那就」
「妙哉妙哉,甚妙,大妙,絕妙!」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世人見我恆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筆落詩成!
一氣呵成!
渾然天成!
一旁的謝相才驚得呆住了,不僅是七師兄的風範,還有那詩的風範!
狂!
著實狂!
謝相才湊上前去,仔細觀摩那印花宣紙之上的字跡。
遠觀狂草近觀峰,左右相盼鋒如龍。
少年凝目看向詩句,不覺開口喃喃吟誦,然而剛低語幾句,太陽穴一陣劇痛,身形「蹬蹬」後退。
七師兄見狀,緩緩收斂狂放大笑,待得宣紙之上的墨跡干透,將其捲起,再用細線一紮,隨即便是將寫有詩句的捲軸丟給謝相才。
謝相才見狀大驚,下意識地雙手將捲軸捧入懷中。
七師兄咂了咂嘴,神色有些意猶未盡,但是酣暢淋漓。
他彎身拾起地上的酒葫蘆,帶著三分醉意,走到謝相才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旋即轉身走過屏風,朝著屋外走去。
「小師弟,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啦,其中有真意,自己領悟吧」
七師兄清朗的聲音迴蕩在謝相才的耳邊,久久不散。
謝相才懷中攬著那捲詩,心中許久都未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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