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技不如人,敗軍之犬。
但在場無一人驚慌失措。
一致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李璨僵滯擴大,冷靜的瘋狂猶如扮演的面具,一寸寸皸裂,露出裡面陰駭恐懼的底色。
張瀟面向他,「你拖延再久,劉瑤也翻不過那座山,你和她馬上就能相見。」
「不可能。」李璨暴躁,「你們怎麼會——」
張瀟打斷他,表情威嚴正肅,「你不僅低看溫素,錯估謝琛,還藐視了警察。你們李家勢大膨脹,踐踏法律,罔顧法制,便以為我們警察都是酒囊飯袋,被你們拿來捏去的棋子?」
「你也考過警校,就當明白國家安危,公安肩負一半兒,我等忠誠燃骨血,絕不以黑暗為永夜,黎明即起,當萬死以赴,誓報家國。」
李璨臉色灰敗下來。
他這一生,活著,活的就是個執念,沒有實現的夢想,想要求得的幸福,最大兩個執念,皆在於此。
是非成敗,全部空空。
謝琛的情況不容樂觀。
當日救護車疾馳呼嘯,京里親派301醫院外科幾個大主任,專機趕到昌州。
可到底是狙擊子彈,身上還有不同程度刀傷,割的刺的,最驚險一刀,距離心臟一公分。
再加之,時間延誤。
手術後,謝琛一直昏迷不醒。
醫生多次開研究會討論,治療方案層出不窮,試了三個月,無濟於事。
管平告訴她唯一的好消息,是謝琛從icu轉到普通病房。
溫素沒忍住問,「我能去看他嗎?」
管平犯難。
他一萬分希望溫素去,可謝家不同意。
準確講,謝軍態度冷淡,對溫素目不斜視。
謝臻、謝征,比謝軍和緩一點,見到溫素不會驅趕。
只有謝建國。
他敵視溫素,惱恨她惹事生非,風波不斷,絕不容忍她踏進京城,接近謝琛。
是謝琛去昌州前,考慮過最壞結果,託付劉博穎護她。
更立遺囑,他名下所有資產,謝氏的股份,持有其他公司股票,房,車,全部無條件贈送給她。
管平說,起初是有條件的,她終身不能再嫁,一輩子做他未亡人。
後來回昌州前一晚,他突然改了。
給她資源錢財,保她榮華富貴,還是捨不得她餘生孤獨,願意她忘記他。
溫素眼眶泛紅,忍了又忍,「只看一眼。」
「您能等嗎?」管平思考可能性,「後天,劉局結束訪問回京,之前他護您留在京城。回來後,自然會帶您去見謝總。」
溫素理解管平的難處。
因著從前,謝建國對他意見頗大。
倘若發現嚴防死守下,管平依舊時不時看她,透露謝琛情況。
更甚至,帶她偷偷看望謝琛。
那管平的職業生涯,就此宣告結束。
溫素按捺著,又等了兩天。
劉博穎記掛謝琛,飛機落地,向中央匯報完工作,立即帶她去了醫院。
彼時,謝建國提前被謝徵引走。
溫素一路綠燈,奔到病房。
病房在二樓,窗外是一顆常青松,擋住了雨霧冷風,也擋住天光,顯得室內晦暗。
他也朦朧。
溫素捨不得開大燈,刺射驚動他,萬一他是在睡覺呢?
醫學上定義昏迷是失去意識知覺。
可溫素想,人體至今是還是未解之謎,大腦神秘玄妙,未必昏迷就沒有睡眠。
劉博穎簡單詢問醫生幾句,體貼離開病房。
溫素聽著房間寂靜下來,一切干擾遠去,唯余他呼吸平穩,卻再無從前的雄渾滾燙。
他整個人都如此,硬朗的面容瘦成凌厲的線條,鎖骨和喉結越發凸出。
溫素一直覺得他喉結性感,形狀有稜角,陽剛銳利的男人味,極致到蠱惑。
可現在太銳利,她忍不住摸上去,仿佛被劃傷。
也不會動。
沒有從前她一戳,就勃發的滾動。
那時如果她壞心眼,多戳幾次,男人立即一把鎖住她,手臂如鋼鐵牢籠,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溫素撥弄他頭髮,手指插進髮絲,從前往後,一次次慢慢捋順。
他看著堅毅剛強,其實也愛享受。
都說男人的頭不能摸,那是沒摸對。
她經常趁他疲憊,在他頭上撥弄揉搓,也不講究穴位,他指哪,她擺弄哪。
有時候心中怨氣,手下力道重,按疼了他也不吭聲。
溫素那時慶幸,他竟然沒察覺她在報復。
現在想來,他一個洞明人心,算無遺漏的人,能察覺不了她那點淺顯的壞心思嗎?
他當然能,只是他包容了。
利用她,他並非不愧疚,不難受。
病房門這時猛地敞開,門把撞在牆上,咚的一聲震響。
溫素驚嚇回頭。
謝建國寒著一張臉,大步跨進來,隨即被趕來的劉博穎,扯住手臂,「您這是做什麼?」
謝建國抬手指溫素,「你帶她來的?」
劉博穎拽他出去,「我問過醫生,昏迷這種情況,需要關係親密、重要的人,適當呼喚刺激,以便喚醒意識。早一日醒來,植物人的概率就會降低。」
「那也用不著她。」謝建國掙脫不開,朝他怒吼,「親密重要的人,謝家多的是。反倒她來,是克他。」
劉博穎清楚他對溫素有心結,「事情始末原因,您不會不清楚,她何其無辜?」
「所以呢?」謝建國雙目赤紅,「謝琛躺在這兒,是他自作自受,活該嗎?以他的成算心機,有的是平安取勝李璨的辦法,他非要冒險,為的是誰?還拿命去賭,將我和他父親置於何地。」
劉博穎瞪大眼,瞠目結舌的模樣。
謝建國乘勝追擊,「你帶她來,是想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您咒我?」
溫素定在那,瞳孔漲大。
眸中倒影著男人一雙眼睛,明亮,黑濃,極深邃。
她一望進去,觸碰到笑意,盈潤又溫柔,仿佛蜜糖般裹著她。
她整個世界被顛覆,旋轉,為他凜冬,為他春來。
男人朝她伸手,眼尾蘊出濃密的笑紋,一根根無限延伸進她心裡。
「你是真的又悶又靜,我等到快睡著,沒聽上你一句愛我。」
溫素嘴唇翕動,遲遲發不出聲。
謝琛制止謝建國接近,等溫素握住他手,他問。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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