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大人,您這是——」
景翊依舊和氣地笑著,輕描淡寫道:「昨晚沒留神扭了一下,沒什麼大礙,就隨便包了包,讓趙管事見笑了。」
「哦哦哦……」趙賀又在眨眼間用意味深長的笑容替下了滿臉的驚訝,「早就聽說冷捕頭是女中豪傑,一身功夫了得,還真是名不虛傳啊!哈哈哈……」景翊一時沒繃住,任嘴角抽搐了兩下。
這話聽起來味道怪得很,可仔細想想,好像每一個字都是實情……
趙賀心領神會地笑完,才從懷中摸出一本大紅禮單,兩手捧到景翊眼前,「景大人,我家爺說昨兒晚上家裡有事兒,沒能來給您道賀,實在過意不去,今兒一早就讓小的來補份賀禮。禮箱擱在門房了,這是禮單,一點心意,願景大人與夫人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就沖那箱焦屍,還有趙賀這心領神會的笑臉,他那表哥就是送座金山來景翊也不嫌多。
「表哥太客氣了……」景翊坦然接過禮單,信手翻看,邊看邊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昨兒差人送來的那箱瓷器我看過了,還沒來得及給他回話,他可曾問起來了?」
趙賀依舊厚重地笑著,「景大人新婚燕爾,這些瑣事就不敢叨擾了。」
「我聽人說京城瓷王張老五被你們請出山了,他可有將近三四十年不燒瓷了吧,這把年紀都被請了出來,表哥為了這瓷窯可真是費心了。」
趙賀笑容愈濃,自打他當上這個瓷窯管事就只挨過笑話沒受過夸,如今好容易熬到頭了,眉眼間的驕傲之色想藏都藏不住,「托景大人的福……這瓷王也不是我們請來的,是他自己找上門來非要在我們這兒幹活的,說是先前在我們瓷窯幹活的一個小窯工是他親孫子,有急事回鄉沒來得及給窯里打招呼,過意不去,就來頂些日子,連工錢都不肯要,我們爺生怕委屈了他,好說歹說,他才肯拿他孫子的那份工錢,其他多一個子兒也不收。」
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依然口碑不倒的匠人,被尊奉為王的原因就必然不單是手藝這一項了。
「他什麼時候當值?」
「今兒就在當值呢。」
景翊合起禮單,濃淡適中地一笑,「那我待會兒就去瓷窯拜見一下,不打擾吧?」
趙賀一愣,愣得笑容清淡了幾分,倒顯得多了些許誠意,「待會兒?景大人今兒個不用陪夫人回門嗎?」
景翊把禮單收進懷中,微笑搖頭,「她家長輩都不在京里,差人把回門禮送到就行了。」
「那好,那好……」趙賀的笑容又厚重了起來,「我這就回去準備,恭候景大人!」
「有勞了。」
(二)
送走趙賀,景翊又去別處做了些安排才回到房裡,進屋的時候冷月已梳洗整齊,換上了一身乾淨利落的紅衣勁裝,寫好的驗屍單和筆墨紙硯一起擱在桌子一邊,她人就坐在桌子另一頭吃早飯,手裡端著的那碗白粥已見了底,桌上的盤子裡還有一個囫圇個兒的饅頭和零星的幾點碎渣,三個小碟里各剩著些許醬菜。
她吃得有滋有味,景翊卻看得一愣。
除非設宴,否則平日裡府上的飯菜都是那幾個廚子自己把握的,這麼大半年吃下來,還從沒見哪天的早飯清寡成這樣。
這是她自己點的吧……
見景翊進門,冷月騰出一手往前推了推那隻盛放饅頭的盤子,「你還沒吃吧,我給你留了個饅頭,還剩了點小菜。」
長這麼大,他從沒吃過別人剩下的東西,倒不是他窮講究毛病多,只是從沒有人在吃飯的時候想過給他剩些什麼。
景翊突然覺得這饅頭配醬菜好像挺誘人的。
好像歸好像,昨天在牢裡吃了一整天的火鍋,晚上只喝了幾杯酒,一壺茶,這會兒要是塞上幾口乾饅頭,估計到不了玲瓏瓷窯就要吐得翻江倒海了。
「你吃,我不餓。」
景翊含笑說著,伸手拿起擺在桌角的驗屍單,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字如其人,既規矩又粗糙,筆畫起落之間儘是習武之人的剛勁。
在大理寺待這半年,景翊已處理過不少人命案子,看過的驗屍單卻屈指可數,因為蕭瑾瑜對人命案子中驗屍這一項的要求極高,以至於他這樣半路出家的就是想看也看不明白,還不如直接跟負責驗屍的官差聊聊來得清楚,如今負責為這件案子驗屍的官差都跟他拜過堂了,他就更沒有看的必要了。
景翊從袖中摸出趙賀方才拿來的那本禮單,抽出襯裡的紙頁,把這幾頁驗屍單折了一折,仔細地填進了那張質地絕佳的大紅殼子裡。
冷月看得一愣,「這是幹什麼?」
景翊嘴角微勾,還沒開口,已有兩個家丁「呼哧呼哧」地抬著一口碩大的箱子進了門來。
「爺……您看這個,這個大小成嗎?」
「可以。」景翊垂下纖塵不染的手指在箱子蓋上輕叩了兩下,「你們出去等會兒。」
「是。」
家丁們一拜而退,景翊擱下手裡那份已換了內瓤的禮單,捲起袖子走到床邊,蹲身下去拽出了那口裝著焦屍的紅木箱子。
冷月眼瞅著這文弱書生俯身下去扒著箱子兩邊像是打算把箱子搬起來,趕忙抹了抹嘴站起來道:「剛說了你這手今天不能使勁兒的,往哪兒搬,我來。」
景翊直起腰來苦笑搖頭,「太沉了,我還是叫他們進來……」
景翊話沒說完,冷月已兩步過去,氣定神閒地張手把箱子抱了起來,又面不改色地問了一遍,「往哪兒搬?」
景翊呆愣了片刻才默然一嘆,這幾個饅頭還真不是白吃的……
景翊伸手打開那口剛搬進屋來的大箱子,「放在這裡面。」
大箱子比裝著焦屍的紅木箱子正好大了一圈,套放進去剛好,冷月低身放好之後氣息絲毫不亂,只不解地皺了下眉頭,「你到底要幹什麼?」
「給他找個合適的歸宿。」景翊微微眯眼,有些狡黠地笑了一下,冷月還沒從這個笑容中回過神來,景翊已揚聲把候在外面的兩個家丁喚了進來,「這箱東西連同這份禮單一塊兒送到安王府去,要安王爺親自看過禮單才能回來。」
「是。」
不等家丁們搬箱子走人,景翊又轉頭來對滿臉茫然的冷月溫和且客氣地道:「夫人既然是從安王府出嫁的,這回門禮送到安王府去也是理所當然,將軍府的禮等岳父大人班師回朝之後再登門補送,想必岳父大人也不會怪罪的。」
回門禮……
冷月完全可以想像得出蕭瑾瑜看到這份禮單之後的臉色,這麼缺德卻又穩妥的法子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待家丁們的腳步聲消失在院子裡,冷月看著這個滿臉大功告成的人,不禁問道:「你不怕安王爺活剝了你?」
「這有什麼好怕的。」景翊眉眼微彎,笑得溫良無害,「該回門的是你不是我,寫禮單的是你不是我,裝箱子的也是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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