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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二十四章、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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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麓,欲圖併吞并州,家舅父因此而不能傾全力南攻平陽——若雲同僚,豈有同僚間互相傾軋之理啊?既然石勒有自效之心,乃可使其進伐幽州,剜此國家毒瘤。一旦西線無警訊,家舅父必然全師南下,到時候祖公渡河而北,兩相夾擊,則胡寇必滅,社稷可安矣。」

    祖逖轉過頭去望向裴開,問:「卿如何看?」

    裴開心說咦,這事兒怎麼問起我的看法來了?當下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開見識短淺,如何能論大計?然聞裴侍中曾有語……」終究他跟裴該的官職差得太遠,如今又在裴該麾下任職,還真不能跟溫嶠似的,以親眷關係來稱呼,比方說「舍弟」——「國家大患,恐不在胡虜,而在羯賊。石勒素懷野心,今又占據河北,兵雄馬壯,豈會有反正來降之心啊?想來不過是擔心並、幽合兵,抄其後路,故此詭言投效罷了。」

    祖逖朝溫嶠笑笑:「裴公所言是也,其見地過卿舅遠矣!」

    溫嶠不大以為然,還狡辯說:「裴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若祖、裴二公未復河南,石勒自然難生反正之心,然以如今的局勢,胡虜訌於內而敗於外,唯余平陽、河東、上黨三郡,苟延殘喘而已,料其殄滅之日,為期不遠,則石勒自然心生膽怯,乃肯幡然悔悟,倒戈來降。

    「且家舅父與王浚素來不睦,公等皆知,前石勒攻始仁將軍(劉演)於三台,王浚不救,豈有如今北伐幽州,而我軍要東出太行以援救王浚之理啊?如此,則石勒何必擔憂,要假以自效為名而致信於家舅父呢?

    「石勒雖然控馭河北,勝兵十萬,然王浚在幽州亦根基牢固,不可小覷,今兩家相爭,恐怕非一二年間難分勝負。到那時候,家舅父與祖公必已順利滅胡,光復平陽了,又何懼一個小小的羯奴啊?」

    裴開忍不住插嘴道:「王彭祖貌似強盛,其實老耄昏悖,部屬離心,倘若石勒全力以襲幽州,恐怕他不及半歲,便將喪敗!」

    這當然也不是裴開自己的見識,而源自於裴該的閒話。裴該常與裴嶷縱論天下大勢,只要不牽扯到軍中機密,往往允許裴開、裴湛兄弟侍坐、旁聽——也是為了培養這兩名同族兄弟。某次裴該問及幽、平的局勢,說叔父你從平州來,相信對王浚比較了解,以你所見,王彭祖何如人也?


    裴嶷老實不客氣地回答說:「昔孔北海與劉玄德論及袁公路,雲『冢中枯骨,何足介意』,如今正可以此八字考語,加諸王彭祖——二人皆貌似龐然大物,名震天下,且並有不臣篡僭之心,亦與此相同。

    「前王彭祖受大司馬之任,而不能發一兵一卒南下,以攻胡虜,反與劉越石、劉始仁爭奪河北,是此獠唯思割據,無復勤王意,東北各郡國無人不知。是以景思兄(裴憲)、荀彥舒(荀綽)、霍休明(霍原)不肯屈志,而王彭祖竟以謠讖殺霍休明!幽州士人之心,自此遠離矣!

    「崔毖為王彭祖妻舅,使牧平州,吾曾往謁之,觀其人非但不忠於國,且不忠於王彭祖,唯思得平州而自雄——親眷尚且如此,況乎他人?

    「其實王彭祖所有,不過半個幽州而已,幽北及冀北守相、長吏,都止敷衍罷了,不肯為其效死。幽州之雄,其實端賴段部、慕容,惜乎王彭祖自斷其臂……」

    王浚曾經聯合段氏鮮卑,南下攻打石勒,結果被石勒突襲擒獲了段末柸,逼迫段氏與之結盟。此後王浚再想發段氏之兵南下,就基本上調不動了,若是個有能力、有見識的,就該設法離間石、段兩家的關係,想辦法把段氏重新拉回到自己身邊來,王浚倒好,竟然西賂拓跋鮮卑,發兵攻段!

    裴嶷因此就說啦:「前拓跋易主……」指的是拓跋六修弒殺拓跋猗盧事——「逃依晉陽者二十萬戶,且六修受王浚賂,東伐段部,難道劉越石會趁機北伐六修,自斷臂膀麼?」

    就好比說你一條胳膊病了,不是說施藥診治,而是直接問人借了刀子來,要把胳膊砍了省心——這世上還有比王浚更傻的人嗎?

    裴該微微而笑,說:「或彼以為,攘外必先安內。」

    裴嶷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所謂『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安內當以恩義相結,申同仇敵愾之意,而非兵戎相見。今王彭祖眾叛親離,而仍以為權柄不替,一如袁公路在淮南,竟思代漢——我料王彭祖必死於石勒之手!」

    旁邊裴湛插嘴問道:「若石勒北上伐幽,叔父以為,多久可滅王彭祖?」

    裴嶷還沒回答,裴該就先說了:「只須驕其心志,假意擁戴,發兵奇襲,不出一月,則王彭祖的首級必落於羯奴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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